第八章 1979年 盛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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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从附近山上传来的知了的叫声一天比一天响起来,犹如巨大无比的耳鸣,包围着整个双海儿童医院。
7月中旬,梅雨季节已经过去。坐在最靠近海边的教室里每天可以听到海潮声,也被那讨厌的蝉鸣淹没了。
优希感到烦躁不安。再过一个星期就要放暑假了。八号病房楼即将出院的孩子们登灵峰的出院纪念活动,听说将于8月11日举行。优希如果不赶快把出院的事定下来,恐怕就赶不上登灵峰了。
自从那次爬明神山失踪的事故发生之后,优希一直遵守医院的规定,老老实实地听医生护士的话。表面看来,参加做花坛、打扫院子等劳动疗法也好,在土桥那里接受心理辅导和心理检查也好,优希都采取了积极配合的态度。小组会上,她也开始发言了,不过从来不说什么具体的事情,只说几句诸如“今天这一天过得也不错”之类的话。内心深处的东西,依然紧紧地捂着盖子,不让任何人看见。自己的感情,一般不与外界的事情发生联系,即便偶尔发生联系,也是少之又少,感情的回路,随时处于切断状态,处处保持着对外界的警戒感。
但是,在登灵峰这个强烈的愿望的支撑下,优希扮演着跟以前一样的“好孩子”的角色,有时表现得十分真诚,甚至忘了自己是在演戏。她觉得已经完全取得了年轻护士们的信任。
但是,老护士和土桥还是信不过似地对她说:“不用太勉强自己了。”
优希为了不让土桥他们看出自己是在演戏,有时也故意迟到什么的,以保持平衡。左手腕上的伤基本上痊愈了,头发也长长了。最近临时出院回家时,母亲志穗又带她去了一次理发店,剪了一个漂亮的短发。从外表上,绝对看不出她是个有问题的孩子。萦绕于怀的只有一个愿望,那就是爬上那座据说是可能有神仙降临的灵峰。
“久坂,想什么呢?”
优希正在走神儿,突然发现老师已经站在面前了。
“念课文,没听见吗?”老师生气了。
优希慌忙把语文书拿起来,可是她不知道该念哪儿。
“动物园里的东西,真笨!”有人在挖苦优希,声音是从因患慢性病住院的孩子们那边传过来的。
优希感到非常惊讶,惊讶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气愤。这话如果是外科病房的孩子说的,优希还能理解。但是,因患慢性病住院的孩子,在上课时挖苦八号病房楼的,优希住院以来还没有听到过。
“什么什么?你小子再说一遍!”长颈鹿站了起来。
“走着瞧!”刺猬坐在座位上指着那个挖苦优希的孩子说。
“都给我住口!”老师制止道。
优希小声念起课文来。不一会儿,下课铃响了。不等老师说下课,外科病房的孩子们就大喊大叫着跑到教室外边去了。一向沉默不语的患慢性病的孩子们,也叫喊着跑了出去。
优希走出教室的时候,楼道里已经热闹起来了。笑闹的,追打的,还有用轮椅赛跑的,到处都混杂着患慢性病的孩子。优希从未见过他们这么活泼。
放学后回八号楼途中,优希对走在她身后的长颈鹿和刺猬说:“有件事想问问你们。”看见高年级同学过来了,就转身向净水罐那边走去。
围着净水罐的金属网前边躺着一只野猫。可能是让住院的孩子们给喂的吧,那只野猫目光虽然还很敏锐,但又肥又胖,动作迟缓,看见优希她们过来,慢吞吞地从金属网下边钻过去,躺到净水罐下边的土台上去了。
优希在金属网前边站下,对长颈鹿和刺猬说:“那些得慢性病的,是不是有点儿反常?”
长颈鹿和刺猬紧张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:“闹了半天是问这个呀。刚注意到啊?进入月份以来他们一直这样。”长颈鹿说。
优希想,也许是因为自己一直在考虑出院的事,没注意。刺猬耸耸肩:“那些得慢性病的,一接近暑假,就不是他们了。好像年年如此。”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优希问。
“夏天能不能出院,心神不定呗。”长颈鹿说。
“平时是外科病房的同学折腾得欢,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随时可以出院。得慢性病的那些同学呢,每到暑假之前都盼着出院,所以一到这时就显得很浮躁。”
“可是,想出院的话,什么时候不能出啊,干吗非等到暑假呢?”优希不解地问。
“因为暑假比较长,暑假前出院比平时容易得多。”长颈鹿回答说。
刺猬点头表示同意长颈鹿的话:“养护学校分校也跟外边的学校一样放暑假。放假以后,住院的同学不能整天憋在病房里吧。加上有的护士休长假,医院人手少,于是就尽量安排出院。住院的同学们呢,也愿意到外面的世界去伸伸翅膀。当然,由于人心惶惶,出事也比平时多。”
“长期住院的同学都知道这种情况,早就定下来出院的,欢天喜地;还没定下来的,心烦意乱;知道自己根本出不了院的,垂头丧气。”长颈鹿补充说。刺猬又说:“咱们动物园的情况虽然跟他们一样,但感觉不到明显的变化。你觉得呢?”
优希点点头。
刺猬看着八号楼那边继续说:“咱们的伙伴儿,情况比较复杂。有的不那么盼着回家,还有的家长根本不希望孩子出院。但大家都不把心里想的说出来,也不表现出来。”
“是这样……”优希避开刺猬的目光,思绪跑到自己出院的事上去了。
晒着太阳睡觉的那只野猫,打了一个哈欠。
长颈鹿问优希:“你是怎么打算的?”
优希回过头去:“什么?”
长颈鹿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又问了一遍:“夏天,你是怎么打算的?”
优希没有马上回答。
刺猬见状故意装作很开朗的样子说:“夏天,这里有盂兰盆节,还有盂兰盆舞会呢。”
长颈鹿也强颜欢笑:“可能是医院为出不了院的孩子们安排的。在运动场上举办的盂兰盆舞会,还有附近的居民来参加呢。去年,当然我们只知道去年的事,去年,还有摆摊儿卖东西的,还放焰火来着,挺热闹的。”
“过节的时候,人们和着单调的音乐跳盂兰盆舞,虽然没什么意思,但是可以借此消磨时间。那时候,医院管得也松。去年我们俩把医生护士们忘了锁的自行车偷来,到外边转了一个多钟头。”
“那时候我就不在了。”优希打断刺猬的话,当然也是说给自己听,“肯定已经出院了。”
可两人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,停顿了一下,长颈鹿问:“真想出院?”
“不是想出院,是得出院。”优希回答说。
“已经决定了吗?”刺猬问。
“还没有,不过必须决定了。夏天,我要去爬山。”优希望着灵峰所在的东南方向说。医院前边的山挡住了她的视线,在这里看不见灵峰。
“你是为了爬山才想出院的吗?”刺猬又问。
优希没有回答。自从在明神山森林的洞穴里被长颈鹿和刺猬找到以来,优希觉得自己跟他们亲近多了,连这样的对话都可以接受。但是,内心深处的东西,根本没有涉及过。优希不想向任何人吐露真实情况。
优希收回自己的视线,看着他们问道:“你们俩都不想出院吗?”
俩人不知所措地低下头,以避开优希再次提出同样的问题。他俩也不愿意轻易地说出自己的秘密。
回到病房,参加完小组会,优希被叫到诊疗室。
这天并不是心理辅导日,加上刚刚跟长颈鹿和刺猬谈论过出院的事,优希似乎预感到了什么。
一进诊疗室,优希就看见儿童精神病科主任跟土桥并排坐在一起。主任叫水尾,60岁左右,头发全白了,胖墩墩的,体形和脸形都是圆的。这位整个病房的最高负责人,还没有直接给优希看过病,但在查病房的时候跟优希打过招呼。
水尾的目光离开病历,抬起头来对优希说:“坐下吧。”说着指了指面前的木椅。那把木椅通常是父母的座位。优希浅浅地坐在了木椅上。
水尾亲切地微笑着,用粗哑的声音说:“最近,你恢复得好像很不错啊。”
优希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“遵守规章制度,生活很有规律,还听说你特别喜欢参加登山疗法。刚住院的时候虽然闹过一次,但后来很听话,各项活动也都能积极参加。你,喜欢大自然?”
优希又点了点头。喜欢不喜欢说不清,但大自然可以使人觉得踏实,有时甚至希望被埋在森林里。
“你好像不喜欢说话。”水尾微微皱了皱眉。
优希感到水尾是在要求她用语言回答问题,于是连忙说:“我喜欢爬山。”优希为了达到出院的目的,能做到的尽量去做。
“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痛?有没有什么愿望却又觉得无法实现?”
“没有。”
“真的?”
“嗯。”
“有没有什么事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,却又觉得毫无办法,悲痛得直想哭?”
“没有。”
水尾停顿了一下:“那么,咱们说说关于做梦的问题吧。你常做梦吗?”
优希歪着头想了想:“……不怎么做梦。”
“没有人不做梦吧?”
“……做过是做过,记不得。”
“是吗?睡得挺好啊。”
“是。”水尾点点头,把病历递给身旁的土桥。土桥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默默地把病历放在自己的膝盖上。
优希以为土桥会说些什么,紧张得身体僵直,但土桥一直保持沉默。
水尾又说话了:“你父母来跟我们商量过你出院的事了……不过,我们还想听听你的意见。是马上回家呢,还是在这里继续治疗呢?我们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。”
见优希不说话,水尾又说:“我们会对你父母保密的。不必有顾虑,明确地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吧。”优希想,如果立刻就回答的话,也许会引起医生们的怀疑,于是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:“我想出院。”
“真的?”水尾叮问了一句。
“真的。”优希清清楚楚地回答说。
水尾扭头看了土桥一眼,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意见。土桥摇摇头表示没有。
水尾回过头来对优希说:“那好,我们考虑让你在7月底8月初出院。明天临时出院,你父母来接你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因为父亲雄作出差等原因,优希只有过两个周末没回家,其余的周末都是父母一起接回家,又送回医院。
“再跟她父母商量一下,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……两周之内做好出院计划。”水尾对土桥说。
“好的。”土桥说完又点了点头。
本来优希是很担心土桥会说出什么反对意见的,见他这样说,总算放了心。
水尾温和地微笑着:“你刚住院的时候说过,想参加出院登山纪念活动,现在还想不想?”
优希点点头,看见水尾的眉梢动了动,知道他又在要求自己明确地用语言表示,赶紧说:“想参加。”
“体力没问题?”
“没问题。”
“嗯,爬明神山,练出来了。不过,这次得跟爸爸或妈妈一起爬。他们会跟你一起去吗?”
优希近来光想出院的事了,关于这一点,还没有认真考虑过:“我想会的。”尽管缺乏自信,优希还是鼓足勇气这样说了。
“当然,年迈的朝拜者也爬得上去,不过,平时要是缺乏锻炼的话,也够呛。不管怎么说,将近两千米呢。爸爸妈妈身体都好吧?”
土桥抢着说:“她妈妈身子骨弱一些。”
优希低下头:“没关系,会跟我去的。为了我……”
“好!那么,从现在起一直到出院,不要松劲儿,要严格要求自己。”水尾高兴地说。
优希回病室的路上,心中充满喜悦。可以爬灵峰了……可以得到拯救了……
从楼梯口通过时,优希发现了坐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平台上的长颈鹿和刺猬。看到优希那欢天喜地的样子,俩人脸上立刻充满忧愁,简直就要哭出来了。优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没理他们就要走过去。
两人飞奔下楼。长颈鹿一边观察着护士值班室的动静一边问优希:“嗨,跟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?”
优希停下脚步,看着他们俩。
“逃出医院,一起去旅行怎么样?”刺猬说。
两人说得非常认真。
优希犹豫了。但是,如果不把他们的话当做玩笑,将会成为自己精神上的巨大负担。
优希笑着拒绝了:“不行啊,我还想去爬神山呢。”说完头也不回地回自己的病室去了。
病室里,蝮蛇在做俯卧撑,美洲貘在跟布娃娃讲她的幻想,蜉蝣照样在那里写她的“遗书”。不知为什么,优希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,她静静地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。
2
第二天上午,雄作和志穗前来接优希临时出院回家。优希做好回家的准备来到食堂的时候,看见父母正在跟护士们打招呼。父母的情绪比优希刚住院时好多了。
“工作成绩又上去了。”雄作在优希对面坐下,高兴地说,“总经理常来电话表扬我,照这样干下去,我们营业所还要重新取得西日本的第一名。现在就等咱们优希出院了。”
“是啊,怎么样?”志穗询问着优希的近况,态度比以往亲切得多。
在食堂里谈了十分钟左右的时候,护士来叫雄作和志穗去见医生。
雄作笑着站起来对优希说:“谈你出院的事。”
“真的没问题了吧?”志穗有些不放心地又叮问了优希一句,也站起来跟着护士走了。
优希坐在食堂里等了一会儿,就觉得坐立不安起来。她走出食堂,朝诊疗室走去。进去当然不合适,于是就在门外转来转去,等着父母出来。这时,门开了,土桥从里边走出来。
看见优希,土桥吃了一惊,但马上眯起眼睛说:“你父母正在跟主任谈你出院的事呢。”
优希被土桥看见自己在诊疗室门前转悠,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“这下该跟你分别了。”土桥的声音里含着感情。
优希抬起头来。土桥隔着游戏室的玻璃门看见里边没有人,推开门,扭头对优希说:“今年夏天,我也要离开这个医院了。”说完走了进去。
优希不知不觉地跟着土桥进了游戏室。游戏室里铺着绿色的地毯,墙壁粘着泡沫塑料,孩子们打闹的时候即使撞在墙上也不会受伤。孩子们在游戏室里画画儿、玩儿橡皮泥、演木偶剧,据说这些活动都有利于治疗。游戏室的一角摆着两个一米见方的敞口的浅箱子,箱底铺着白色的沙子,叫“箱庭”,孩子们在里边玩儿过家家,据说也有利于治疗。
这些游戏优希也都参加,但由于心里没有高兴的事,从来没有投入地做过。当她把小房子的模型摆到“箱庭”里的时候,总觉得内心的感情就要表现出来,于是慌忙关上感情的闸门,随便摆摆就算了事,甚至扔下模型溜走。土桥把手伸进“箱庭”,轻轻地翻弄着里边的沙子,自言自语地说:“我要到国外去学习了。”
优希看着土桥的后背问:“那,您不去爬神山了?”
“嗯,大概去不了了。”土桥回头看着优希,脸上显出迷惑的表情,“真的……你觉得现在就出院好吗?”
优希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。土桥的笑容显得有些焦躁:“想出院,的确是你亲口说的……可是,我觉得你还没有敞开心扉。出院,是你真正的愿望吗?”
话说得诚恳而亲切,就像多年的友人。尽管如此,优希还是没有放松警戒。
土桥看出来了,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:“不是想追问你,我能力太差……我觉得你在接受心理辅导和检查的时候,只说过一些无关紧要的话。就这样出院,我实在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你的真实愿望……我有点儿担心。如果我一直在这个医院工作呢,不管怎么说也能帮你一把,可是,连日本都不在了……我放心不下。”
土桥扭过头去看着“箱庭”,手上的沙子从指缝间渐渐滑落: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,可能你觉得心里的烦恼跟我说了也没用。其实呢,不管有用没用,只要说出来,就会轻松得多。心里的烦恼变成语言从嘴里吐出来,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。把烦恼留在心里,小烦恼会慢慢变大,不知什么时候你会觉得受不了,甚至无法冷静地对付……但是,如果能跟一个人把心里话从嘴里说出来呢,就能跟他一起客观地看待那个烦恼,找到最现实的处理办法……”说完抬起头来看着优希,眼睛里充满着期望。
优希感到不安。那眼神好像要来敲开她的心扉,让她暴露心中的秘密。
优希避开土桥的目光,冒出一句:“烦恼……我没什么烦恼。”
优希想立刻走开,可双脚不听使唤,一个声音在诱惑着她:“说出来吧,也许真的会轻松起来,也许真的能得到拯救呢……”
但是,优希马上从那个声音的诱惑中摆脱出来,不行!说出来只能使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!说出来只能是被人轻蔑,被人看成肮脏的东西……
“是吗?那就没办法了。”土桥有些灰心地说。
优希涌到喉咙的话失去了冲力,退了回去。土桥打住话头,突然难为情地笑了笑,拍打着手上的沙子说:“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,我并不是反对你出院。你出院以后,像以前那样好好生活,是我们当医生的最大愿望。”说完就从优希身边走了过去。打开游戏室的门的时候,土桥回过头来,用催促的口气对优希说,“到食堂去等着吧,你父母很快就要出来了。”
优希低下头,看着土桥脚下的地板问道:“谁都有一个那样的人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可以跟他说心里话的人……”
“你是指我吗?有啊。”
“谁?”
土桥想了想说:“啊,我老婆吧。”
“您跟她什么都说吗?不装假,不隐瞒,从生下来到现在的事,您都跟她说吗?”
“当然不是什么都说……有了烦恼的时候,一般都跟她说。”
优希抬起头来:“什么烦恼?”
“嗯……各种各样的烦恼。”
“如果您太太说不想听您说那种难以叫人理解的烦恼,您怎么办呢?”
土桥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:“那……那就不说呗。”
“您有过这种情况吗?”
“没有,没有过。”
“结婚以前,您跟谁说呢?”
“……跟朋友吧。”
“跟朋友什么都能说吗?”
“啊,什么都能说。”
优希盯着土桥:“骗人!”
“不是骗人……”
优希向土桥跨出一步:“难道您不觉得把那种让人听了感到残酷的烦恼说出来是罪过吗?如果对方质问您,为什么把这种话说给我听?您怎么办?”
土桥含糊了:“这……虽然我现在不能马上回答你这个问题……”
“那不是白说嘛!”优希生气了,“那您就不必那么轻松地说让我找人说什么心里话!”说完推开土桥,走出游戏室。
土桥一把抓住优希的手腕:“关于这个问题,再谈谈好吗?”
优希甩开他的手:“不管把多么残酷的事说出来,您都觉得别人能接受吗?”
“当然,人跟人不一样,可是……”
“要是不管听了多么残酷的事都能接受,那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有感觉!要不就是只用耳朵听听而已,根本没往心里去!如果真的能跟当事人一样用心接受下来,肯定受不了。现实中就有这么残酷的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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